*河女儿
文/韩刚
编辑制作/柳暗花明
一尕妹要出国了。她在候机大厅里一根圆柱下站着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颗跳动的黑桃儿----不停地看着大厅里的人流。她出身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山庄。她的父母都是老实吧结的庄稼人,一辈子都没出过山沟沟。她是第一个进了大城市的家乡人,也是第一次走进这样气派的候机大厅,也将第一次坐上飞机开往日本。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尕妹的肩膀,尕妹转眼一看,是她身边的赵团长。“走吧,尕妹。”赵团长喊了一声,尕妹跟在了后面。尕妹是这个小型民族乐团的为一女性。仅有的独唱演员,大家都尊重她,什么事都不让她动手,这一阵大家都在忙着搬运行李,可谁也没有打动尕妹。而尕妹一直在寻找着,在盼望着。她多么希望在此时此刻能见到她的俞老师啊。可是她失望了。赵团长和尕妹走出了候机大厅,向飞机走去。这时太阳像炭火一样烤着人们。他们一个个拿着手绢擦汗。飞机离起飞只有几十分钟了。一个姑娘突然走了进来。尕妹一眼认出是她俞老师的女儿玲玲。她一把抓住玲玲的手,说了声:“姐姐”。顿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。儿玲玲的表情却是复杂的,热情中带着羞愧。兴奋中惨透着忧虑。她气喘吁吁,说:“祝你成功,尕妹。”尕妹热情地说:“老师哩?她怎么没有来啊?”玲玲低低地说:“病重,住院了。”尕妹大吃一惊,说:“住院了?”尕妹知道这些年病魔一直折磨着她的老师,可她从来没住过院。她觉得有点不祥的预感。----尕妹身不由己地扑到玲玲的身上大哭起来。离起飞直有五分钟了,玲玲才在工作人员的按排下离开了机舱。飞机起飞了。尕妹透过机窗,看着浩瀚的天空。突然觉得她真的上了天。二十五年前,尕妹跟着大妹子从山上割草回来、天已黑尽了。她妈轻声对她说:“家里来了个城里人,住在上房背后的尕房里。看样子她年岁大了。你就叫她大婶吧。”十分钟以后。尕妹端着碗包谷面糊糊。蹑手蹑脚地进了尕房门。这位城里来的大婶穿一身青,剪短的头发整齐地疏在脑后。脚上是青色的半高埂圆口鞋。她头枕着铺盖卷儿躺在草铺上,脊背耸动着。尕妹发现大婶在无声地哭。尕妹以前就爱哭,一有什么事就哭起来。于是她哭开了。尕妹一哭,手一松。碗掉在地下摔碎了。包谷面糊糊流了一地。大婶转过脸看了一脸地上的糊糊,又定神地看着尕妹的脸。尕妹害怕地摸了摸眼睛,大婶突然一把拦住尕妹,泪淋淋的脸贴在尕妹的脸蛋上。喃喃地说:“别哭了。别哭了.”好一阵才松开了手。尕妹这才看清了大婶,她仓白,脸庞圆,但有点老。眼睛却很明亮,尕妹从来没见过这样生动,丰富·传神的眼睛。像星星一样迷人。在尕妹幼小的心灵里,从那一刻起。这位大婶那美丽的眼睛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大婶慢慢地离开了尕妹,拾起碎片。沉默着,没说一句话。尕妹说:“大婶。”大婶没应声,只是默默的看着尕妹。好像看不够似的,大婶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,看一眼就让她心碎。尕妹又说:“大婶,我----我给您唱歌?”尕妹没等大婶说话。就唱道:一坐坐清山紧相连。一朵朵白云绕山间。······大婶抬起头,眼睛一亮。大婶的眼睛是那样地激动。当时尕妹并不知道,她和这首民歌有什么关系。也不知道大婶在她的歌声中发现了什么。只是大婶的眼睛告诉她,她的心里好像是快活了。脸上露出了笑容。大婶奇怪地说:“谁教你的?”尕妹说:“听喇叭盒子里唱的。”“自己学的?”尕妹“嗯”了一声,大婶又说:“你的嗓子和听觉太好了。大婶又一次抱住了尕妹。大婶含着泪的脸向尕妹亲切地笑了笑说:“以后我教你唱歌。”尕妹说:“您是教唱歌的?”大婶点了一下头,尕妹又说:“你到这儿来教唱歌?”大婶摇了摇头,眼光黯淡了。嘴角的笑容不见了。原来大婶的丈夫是个著名的歌唱家和演奏家,当时正在牢房里坐监,大婶被赶出了艺术学院,赶出了她为之献身的音乐事业,连唯一的女儿也不准带在身边……第二天大婶就上工了。晚上。在一个单人桌旁。大婶一边用筷子敲着碗配乐。一边用一只手打拍子。她的手灵活地飞舞着,粗瓷碗发出奇妙的声音,动听极了。尕妹唱了一首有一首,越唱越得劲。大婶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。每天到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大婶的微笑,尕妹的爸爸乐哈哈的在一旁听着,她妈妈多了一个心眼,在她爸爸的耳边嘀咕道:“让一个劳教的人教娃娃唱歌好不好?”她爸爸说:“人家城里人愿意到咱们山沟沟里来。就算不错了,咱管他劳教不劳教。”每天晚上晚饭后,尕妹总是喜欢坐在门前的大柳树下,前面是灰朦朦的大山,抬头是满天的星星,在这清静凉爽的空气里,她不是依着大婶的肩膀,就是站在大婶的对面,大婶把她领进了一个神奇的世界。那里有七个音符筑成的光辉的前景,尕妹会唱歌,却不知道七个音符:1·2·3·4·5·6·7。世界上最简单的七个音,却把尕妹整整折腾了几个晚上,大婶不让尕妹唱歌却让尕妹.“啊----啊----”大婶说:“尕妹用本嗓大喊大叫是糟踏自己的天赋,说尕妹有天赋,应该做郭兰英。”尕妹说:“郭兰英是谁?”大婶说:“她是歌唱家。她也从山沟沟里来,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。”尕妹想;“啊----啊-----”多没有味。可大婶讲得兴致勃勃。像是在给满教室的人上课。眼睛里挑跃着希望的火花。尕妹说:“我听不懂。”大婶说:“没关系,再来一遍。”“啊----啊----”太简单了吗?太复杂了?音乐的全部奥妙原来就从这里开始,尕妹踏开了这座宫殿的大门。时间过去了一年。一天尕妹从学校回家。大婶站在门前的大柳树下等着她。脚边放着铺盖卷。两个不认识的人狠狠地盯着大婶。大婶低低地告诉尕妹,是县里来要她搬家的,说她在这里放*……尕妹没听完,哇的一声大哭起来。尕妹抓住大婶的手,扯着大婶的衣角。生怕她被人抢走似的。她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受到沉重地打击。尕妹感道大婶的手在发颤。她眼睛里挂着泪水,声音像母亲哄孩子一样亲热。大婶说:“尕妹,不要哭,记住大婶的话,要好好读书,天天练嗓子。以后艺术学院招生,我写信告诉你·”尕妹摸了一把泪水说:“什么叫艺术学院?”大婶说:“是专门教学生唱歌跳舞的。”尕妹听了一惊,心想;天下还有这样的学校?尕妹叫了起来:“老师!”尕妹第一次改大婶为老师。说:“我要上艺术学院。”大婶说:“你等着,总有一天。我没哄你,阿!”当时尕妹不敢相信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大婶,那会有一天通知她上学。大婶走了、她被两人带走了。从此,每到晚上。每到大婶给尕妹教唱歌的时候,尕妹就抬头看着星星,心里就念着:“老师您在哪里?您在那里啊?”三舷窗外。无边无际的云涛,柔和而又平静地翻滚着,透过厚厚的云层,隐约看见星星点点的山河田野。尕妹从窗外移过脸来。仓内静得就像停止似的。空姐有礼貌地弯着腰。把一盘装满水果,烟卷的托盘伸到尕妹面前,尕妹没有动手,摸了一把掉着泪水的眼睛。到是赵团长代她抓了一把说:“刚才送你的那位姑娘是谁?”说着。赵团长把一颗口香糖塞到尕妹的手里。尕妹说:“是玲玲,我老师的女儿,”赵团长说:”是她,好面熟。真像她父亲。”尕妹转过脸看着赵团长说:“您认识她父亲?”赵团长说:“不但认识,还是老战友,赵团长抓到了话头。很高兴。于是他又接着说:“那次出国演出,也是我当团长,我们住一个房间。有一次他拿出玲玲的照片给我看,那时玲玲还不到七岁,他太喜欢女儿了。他说要把女儿培养成歌唱演员,唱民歌,走她妈妈的路,可是他却不幸-----”尕妹知道她父亲在文革的时候去世了。心里非常难过,说:”玲玲是我们剧团的名演员,老人家的愿望实现了。他老人家会九泉有知的。团长说:“前年我到你们剧团来。听说她们母女的关系有点紧张----”尕妹大声说:“不!没有哪个妈妈像俞老师那样爱玲玲”这时四座的旅客都转脸看。尕妹的脸红起来。她想;如果玲玲对俞老师有什么意见,那可能是为了她。这好像是个迷。为此她又心神不安起来。团长说:“听说知识青年返城的时候。俞雪峰为了招生工作得罪了一位副书记。那个副书记的女婿又在玲玲插队前插队,那个当县长的硬是把玲玲卡住不让返城。”尕妹听着团长的话,她突然想起了那次的事----尕妹埋下了头,她再不言语了。四很久以前,那时尕妹上五年级,有一天回家突然收到了俞老师的来信,在信中告诉她,她已经回艺术学院工作。现在艺术学院正要招生,在她们县设有招生点,她来招生,让她一定去报考。尕妹高兴得发狂了。口里不断地念;这一天终于来到了,这一天终于来到了。可当她再次见到俞老师时惊呆了。好像她的眼睛发生了错觉。在她的记忆中,她那金光闪亮的眼睛却像朦上了一层薄雾,她老人家的身体是亭亭玉立的、现在却微微佝偻着。她那圆圆的脸庞上出现了皱纹。几年,仅仅是几年,她变得如此苍老。残酷的生活现实在她身上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烙印啊!她扑到俞老师的怀里。叫了一声俞老师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说不清她是愉快还是痛苦。考试很快进行了。考试门前有好多姑娘,一双双紧张的眼睛盯着那座神秘的大房子。叫到谁的名子。谁就赶紧往里钻。叫到她了。她胆胆刷刷走了进来。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教室。里面有四五张桌子。桌子后面坐着四五个主考老师。但室内严肃的气氛使她紧张了。山村小学里的生活,没有给她临考时的经验,她直直地站在房子中间。头也不敢抬,脸也不敢转。谁也不敢看,心里发颤,声音发抖,她发了一个音,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声音,她双手紧张得朦住了脸,脸上发烧。甚至想逃出去。这时俞老师轻轻地走到她身边,拉着她到窗子根前,推开窗子。一股清晰的空气扑入她的胸怀。俞老师指着窗外说:“尕妹。你看,这儿也有一颗大柳树。这和你家门前的一莫一样,你常常在这棵大柳树下唱歌,你在它跟前怎么唱的你就怎么唱吧,”她突然像回到了大柳树下,她放开了嗓子唱了气来:一棵棵星星布满天,一块块方土育人间……歌声一落,她的意识又回到了考场。神经立刻紧张起来。几位主考老师都为她点点头,交换着兴奋的眼色。俞老师笑了。她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说:“你会录取的……”当时有人悄悄拉了俞老师的衣角。俞老师跟着进了隔壁房间。门掩上了。可是声音还是从门缝里传出来,开始是平稳的,后来激烈起来、“李书记的女儿都内定了。”“她的发音不对,”“这事要看气候。为一个农村女子何必哩?”“她是个好苗苗。”“玲玲今年考不考?你该为她着想。名格只有一个……”当时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。于她有什么关系。俞老师走出来时脸色苍白,气喘吁吁。她来到她跟前,扶着她的肩膀。喃喃地说:“你会录取的。”她真地录取了。玲玲凭她的才能,本来那一年就可以进艺术学院的,可是她又隔了几年,只到高考制度完全回复后。才凭着*策考了进来。这一切俞老师从没跟她说过。难道这里面真的有奚晓?泪水从尕妹仙女般的脸上滚了下来。她心里想,俞老师。我的俞老师!您是个多高尚的人啊……五飞机徐徐降落。这儿是豪花的东京市。小车嗖嗖地飞驰着,尕妹出神地望着窗外。喧嚣的汽车洪流。崭新的玻璃钢大厦,狭窄的小巷,高大的立交桥。色彩艳丽的广告画······这一切奇妙的在尕妹的眼前闪动。尕妹觉得她真的来到了一个深邃的世界。当尕妹下了飞机来到招待所坐定时,觉得她像来到天外似的。这时穿着彩裙的女招待员。和气可亲地端来一盘饮料。叫什么名目。尕妹一概说不上来。她只是摇摇头。只想休息一回儿,她知道后夜里首场就要演出了。这时有人推门,赵团长进来了。后面跟着位太太,白晰的脸上淡淡的擦着粉脂、黑黝黝的卷发披在肩上,眉毛长长的,眼睛大大的,猛看,颇觉年轻票亮,可是细细看,额头两颊都出现了皱纹。又显得老了,她很有风度的朝尕妹笑了笑。赵团长说:“这位叫寄子娜娜,是俞雪峰同志当年的老同学,就在这隔壁。听说俞雪峰同志的学生出国演出,她就一定要来见见你了。”寄子娜娜抓住尕妹的手,激动地说;‘尕妹姑娘。你年轻票亮。多少人羡慕你,你使我想起了我和你的老师——”原来娜娜和俞雪峰都是十一二岁的时候。被送往日本的。原因是她们两个都漂亮,又天生会唱歌,在送往日本以前世事洪乱。她俩都走街串巷。跟着大人以卖唱为生。日本人看上她俩后,就把她们和很多孩子一起送到了日本,由于她俩的天赋。一同送进了歌舞院,她们十八九岁时成了日本艺术界的星星。娜娜太太讲了这段话后,才拿着尕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。又说:‘我和你老师是最好的朋友,那时我们两个已经成名,和几家歌舞团都定了合同。还有一套别墅。一天我演出回来。你老师给我一份报纸。我从来不看报。只瞟了一眼,头条新闻赤然入目:“中国成立了共和国。”雪峰说:“回国去?”我说:“那合同怎么办?别墅怎么办?”她说:’别墅不要了。合同不管了。”当时我没有思想准备。就跳了起来。说,你疯了。以前雪峰什么事都听我按排。就是全部收入全由我支配,可在这件事儿上固执起来。两个人大吵了一场,谁也没有说服谁,僵持了几个月,最后雪峰一个人整理了行李。什么东西都不要,全留给了我。分手的时候只说;我希望有一天能在祖国见到你。可是由于各种原因,我一直没有回国,我连我的姓都不知道,根本不知道我的家乡还有什么人。这些年我一直想念她,想知道她的一些清况可总是得不到她的信儿,今天听说你是她的学生,我高兴得几乎昏了过去,我看到了你就像看到了她……”娜娜说了这些已经泪流满面了。尕妹看着这个远离祖国而又时时回念亲人的祖国人。心里非常难过。她心里想;此时此刻跟她说什么哩?她出国时俞老师卡卡病倒了。尕妹摸了摸湿润的眼晴,说;‘娜娜太太,请您不要难过,她生活的还算好,以前在艺术学院任教。后来又在我们团当团长。娜娜“嗷”了一声,她至住了哭,似乎完全相信尕妹。可是尕妹这样说了,觉得心里有点不实在,又说:音乐就是她的生命。那怕命运把她抛到什么地方,她从来没停止过音乐。赵团长微微点了一下头,显然对尕妹的回答很满意,“这么说她一直很幸福?”娜娜太太又说。”“她老人家是幸福的。她也跟我常常提到您,也想知道一下您的现在,不知娜娜太太能不能跟我谈谈?”娜娜摇了摇头说:“现在我经商。在一家妓院。”“妓院”。尕妹吃了一惊,心想,多么难听而又白生的职业啊!娜娜太太嘴角浮现出一丝凄凉地苦笑。喃喃地说:“你一定觉得奇怪吧,我离开舞台已经二十多年了。我和你老师离别时决没有想到这么早就和音乐告别。”她的眼色苍白,疲倦。完全成了一个受尽了磨难的老妇人。娜娜又拉开话题说:”我女儿和你一样年轻,”“她喜欢音乐吗?”“喜欢。可能怕是遗传原因,她的听觉好,音域宽,音色也美。她很想学音乐。可是我坚决反对她走这条路。在日本,这条路是走不下去的,迟早要改行。----为了这她痛苦过一阵,我比她更痛苦,我知道我扼杀了一颗天才的萌芽。迫害了一个艺术苦爱的人。我的眼泪没有比她少流。只是我偷偷地咽到了肚子里。我常想,她如果现在在祖国。一定是个艺术家,也许和你一样幸福,可她现在是一个学校的大师傅,整天忙着洗菜做饭,”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又说:’你是幸福的。俞老师培养了你,又有祖国这样的好*策,你永远不会堕落。”她说到这里。泪水又涌了出来。尕妹觉得很为难,说:“娜娜太太,您不要这样,一个人到了老年了。还希望什么哩?”时间到了。她们还要谈下去,团长硬是带着娜娜走了。六豪花的别墅里非常寂静,什么东西都有。想用什么有什么,但是尕妹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。刚进学院那阵她还不认识线谱。连简谱都掌握不准。没有见过钢琴连一张塑料唱片都要奇怪地摸半天。她只上了几年小学,教课书上常常有生字出现。她没有见过逛街的恋人,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难得的事。她处处觉得看不惯,又处处显得可笑,连说一句话都怕出洋像。她是班里最小的学生,同学们都觉得她怪可怜的。常常居高临下的给她同情。只有看到俞老师她才感到自在。但是俞老师很忙很忙,校园刚刚回复,一切都在建设。据说俞老师回国以后就参加了这所学校的建设,像她那样的人现在所剩无几了。可她负的责任远远超出了她的职务,谁有事都愿意和她商量。她走路总是跑步,端着饭碗都在和别人商量工作。第一学期她两门课不及格。班里只有他开了绿灯,放暑假她决定不回家,俞老师说:“我给你补课。”暑假的第二天,她准被到俞老师家去,天爷突然下雨了。水涨到了人行道上,下水道流不过,交通都要中断了。水搅乱了正常的生活秩序。雨、不知疲倦地下了一天。天黑了,雨还在抽打着窗上的玻璃,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,她几次到校门上,又折了回来。可回到宿舍,又觉得凄凉。孤独。她知道俞老师在等她,于是她终于走开了。她卷起裤腿就往外跑。还没有跑过一条街。浑身全湿透了。她什么也不顾,只是低着头往前冲。她撞在了一个人身上,抬头一看,正是俞老师。她裹着一件雨衣,只露出一张脸,脚上穿着长把把雨鞋,俞老师把她拽到雨衣里。心疼地说:“看把你下成个啥样子了。”她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。冷得只打寒战,她紧紧地依偎着俞老师,感道了她身上的温暖。就像孩子钻进了母亲的怀抱里,她真想叫声妈妈。那天晚上补完课。她说:“你别回去了。就睡在这儿,明天跟我做个伴。”从此她成了她家的一个常人,高考制度完全回复的第一个春天,玲玲回来了。她考进了音乐学院的音乐系。那天俞老师高兴极了。拿着她俩的手说:“你们要像妹妹一样……”玲玲勉强笑了一下。她的目光总是回僻着她,她把行李卷一丢就跑了、一天没见她的影子,直到很晚才回来。她噜着嘴。低着头。脱了一服就往被窝里钻。俞老师皱着眉头问:“玲玲,你吃过晚饭没有?”“玲玲你洗脚了在睡?”“玲玲,你不舒服吗?”可是玲玲一概不应声,只是用被子蒙住头顶。她咬着自己的指头,不知怎么是好.她看出玲玲很不高兴,大概她分享了完全属于她的爱。后来才打听着她在生俞老师的气。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真正的原因。那个夜里。她静静的躺了一个晚上,怎么也合不上眼皮,她听到俞老师的床架咯吱咯吱发响,朦胧中看见玲玲蒙着头的被子在晃动,那晚她们谁都没有睡着。第二天早上。她要上学院去了。玲玲在拂晓是才睡着了。她匆匆理了理被子,搬到了宿舍。她感道委屈。趴在桌上哭了一场。两天她们没有练嗓子,她什么都不想做,第三天没有想到玲玲来了。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到她跟前,才抬起脸,眼圈哭肿着,轻声说:’原谅我,尕妹,……”她一把抱住她:“姐姐-----”泪水就涌了出来。玲玲抱起她的被子就往外走。她又回到了俞老师家。她看着俞老师,只有心叫声妈妈,可是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。对着俞老师毫无着遮掩的让两股泪水往下流。俞老师望着她和玲玲。她又拿起了她俩的手。语重心长地说;“你们两个要像姐妹一样……”她知道玲玲是个好姐姐。她心底善良,会疼人。只是容易猜疑。爱激动。她从小就离开了妈妈。过着寄人离下的生活。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、这能怪她吗?到了三年级。她再不是个差学生了。同学们都对她刮目相看。学校里举行了文艺会演。她的独唱节目竟然引起了一场轰动。玲玲的天赋和基础都好,也崭露了头角。然而那一年俞老师的老病复发了、有时已不能坚持上班了······七后夜,尕妹上演了。她的上演很快轰动了全场。有节奏的掌声一次高过一次,她唱一阵观众鼓掌一阵,掌声和歌声的节奏交织在一起,行成了一种美好的旋律,他演唱完毕,两位散发女郎特意把大花盆放在她眼前,艳丽夺目。一位叫登山太郎的官员亲了亲她的前额。夜里演出的盛况,就像在眼前一样,尕妹高兴得猛从睡意中坐起来。次时淡淡的阳光透过绿色的窗帘,撒在地毯上。尕妹心里想,这儿的阳光多宁静啊!在家乡,现在已经出早工了。在学校,在剧团现在已经练过几遍嗓子了。女招待员带着一束鲜花闯了进来。冲着尕妹手舞足蹈地哇啦了一阵。尕妹一句也听不懂。但她完全看得出这个姑娘也是个音乐爱好者。她拿着她的手在地毯上跳啊!唱啊!她高兴地跳着,笑着。她回复了她无拘无束的天性,离开祖国以来。她一直强制着自己,生怕出格。此刻她把一切甩在了脑后。尕妹站定了。喘着粗气,猛然看见娜娜太太站在门前。她连忙把她拿了进来。娜娜太太善意地笑了笑,她的眼睛里放着敬意的光芒。娜娜太太心里想;多么可爱的姑娘啊!那么天真,那么纯洁。娜娜太太挥了挥手里的一卷报纸,说:“尕妹你看!”尕妹看时,她的相片上了两家报纸的头条版面,娜娜太太指着报纸念:“日本观众完全被中国的演唱迷住了。掌声最激烈的是女子学生班的高音歌唱家尕妹的演唱,”尕妹想:女子班的,日本观众多厉害啊,我们的尕妹早已艺术学院毕了业哩。“你看!”娜娜太太又翻了一张报纸;“古老的中国民歌出此一个鮮花般的姑娘之口。这让我们仿佛嗅到了*土高原泥土的芳香。看到了*河长江的滚滚泼涛。伟大的中华民族啊!在歌声中,全世界重新认识了你----”娜娜太太的声音有点发抖。尕妹屏住呼吸。神圣的自豪感在她的心中腾起。她情不自禁地想:成功啊!你竟还有这么丰富的内函。娜娜太太越念越激动,她丢开了报纸,“啊”了一声。说:“音乐是没有国界的,尕妹呀!你的歌声把东京征服了。”说着把尕妹拦在了怀中。热泪盈眶,“我为你感道高兴极了,你为我们祖国。护得了不可估量的荣誉啊!”尕妹涨红了脸,羞怯地摇了摇头说;‘我没有什么了不起。如果玲玲姐姐来,也一定会成功的。”“玲玲是谁?”娜娜太太急切地问。“俞老师的女儿.”“她也是歌唱家?她怎么没有来?”“代表团只要一个。”谈到了这儿,她们又扯到了出国选拔的事儿上来。八演完戏,尕妹去食堂打饭,又听见有人谈论出国后选人。这是她听见各种议论的最后一次。说后选人大都淘汰了、现在只留下两个,一个是尕妹。一个是玲玲。两个最后决出一个。听了这些奇谈怪论。她心里想:如果和别人竞争,作出选择的是领导,现在她和玲玲竞争。作出选择的应该是俞老师。俞老师是选择组的成员,在她们两个的问题上。评委们一定要听听俞老师的意见,她不能让俞老师为难,为了俞老师,她情愿做出牺牲。宁可退出选拔。可是她该去找谁?去找负责选拔的赵部长?去找剧团里的王团长?可是她觉得都不对,她一个小小的人儿,寻找那样的大人,这岂不是胡闹?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俞老师,因为俞老师最能理解她。吃罢了晚饭,她来找俞老师,可当她走到俞老师办公室门前突听得俞老师很高地说话声。她从来没听过俞老师那样高的声音:“我不干那种事,我也决不许你干那种事!”她想,俞老师在生谁的气?屋里一阵沉静。后又是玲玲的声音:“赵部长说;让我去。王团长也答应我----”“这样说来你已找过他们了?”玲玲没有言语。“你不脸红,亏你还是个学音乐的,音乐应格使人高尚,陶冶人美好的心灵,我不能让不纯洁的灵*代表我们国家演出,光凭这一点,我就不同意你去!”“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?可是您——”玲玲抽抽达达哭起来。俞老师常常地叹了口气。落座在椅子上。椅子发出了那种落座时的声音,泪水罩住了尕妹的眼睛,她猛地推了把门,门开了。屋里的两人同时站起来。“俞老师我听见了您老人家的话----”尕妹已经哭成了泪人儿。她身不由几地扑到俞老师的怀里,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几天已后,剧团公开宣布,让尕妹参加出国乐团。这件事惊了剧团的每一个人,人人都在想,怎么不会是玲玲,而是尕妹?从个各角度讲,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应该是尕妹,而应该是玲玲。很快有消息传出,评选小组有提玲玲的有提尕妹的,双方都想听听俞老师的议见,因为一个是俞老师的女儿,一个是俞老师直接培养起来大学生,没有想到俞老师的话很简单。只有五个字:“我同意尕妹。”九尕妹回来了。飞机徐徐降落。祖国的田野城市,就像亲人一样经过了尕妹的眼帘。只有短短十五天,像离开了十五年,尕妹把脸贴在弦窗上,金光闪闪的项链在她脖子上挂着。一个心形的宝石碑垂在她的胸前。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宝石,这宝石是组织赠的,这项链是娜娜太太送给她的记念。昨晚上。娜娜太太到宾馆来送行。临别的时候。她把她拿到一边迟疑地说:“如果你愿意到日本来进修音乐我可以提供一切方便。“她想也没有想,摇了摇头说:“我唱民歌,应深深地扎根在祖国,扎根在祖国的农村······”飞机已经降到了地下。停了。候机坪上人山人海,人们高举着各种各样的花挥动着,尕妹的眼睛在欢腾的人群中来回扫射。她在看俞老师,她想俞老师一定比别人更热烈。更激动。尕妹身彩奕奕走下舷梯,熟悉的陌生的,一齐儿围上来。热烈的握手。拥抱,跳妖,呼喊,电光灯一闪一闪。摄影记者的镜头对准了尕妹。“尕妹。”一个记者追在尕妹后面说“谈几句吧,本报准被把你在东京的巨大成功突出地报道一下。我要写一篇专仿----”尕妹一边走一边说:“希望你不要写我。要写就写我的老师俞雪峰吧!”在说话中,尕妹突然发现了玲玲。玲玲胳膊上缠着黑纱。上面写着一个很大的“孝”字。尕妹已经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她疯似地扑到玲玲根前,双手抓住黑纱,失神地大哭起来。她们两个抱在一起,哭成一团……天黑的时候、尕妹和玲玲在俞老师家的桌前跪着。桌上放着俞老师放大了的相片。尕妹的脸哭得肿肿的。尕妹说:“我要给俞老师立碑。让俞老师永远矗立在我们的家乡……”图片来源于网络,如有侵权,请联系平台主编,立即删除。
1作者简介作者简介:韩刚:本人爱好文学,年在人民文学创作函授中心学习结业,年在省地级刊物上发表小说,已发小说《调地会》《骟羊》《月亮冲出了云层》《疼女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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